2011年8月2日星期二

碾子

夏夜短,天氣有的時候又很悶熱,因此躺在床上便胡思亂想,自己的思緒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。窗外的知了不知道疲倦地叫著,夜鶯也偶爾淒厲地叫幾聲,飛遠了。
迷迷糊糊地睡著了,卻聽到有人在叫我的乳名。已經人到中年,呼喚自己乳名的也只有年邁的父母了,還有誰會這麼叫我呢?我仔細地聆聽,聽到叫我的聲音不是一個,也不是兩個,而是有很多個,雖然有些嘈雜,但卻很清晰。我睜開眼睛,卻什麼也沒有,依舊是沉沉的夜,依舊是馬路上奔波的車流。
閉了眼睛想睡去,剛入夢鄉,那些聲音又在我耳邊響了起來。我終於聽清了它們的確是在叫我,叫我去跟它們玩耍。我不高興地對它們吼了一句:鬧啥呀鬧,沒看到我正吃飯呢? !吃飯對我來說是一等一的大事,因為我正長身體,而飯菜又那樣的寡淡,所以我得多吃,把肚子填得滿滿的。於是,我便聽到一個聲音咕噥到:貪吃鬼,饞巴癆。
我知道那是房檐下的捶布石在埋怨我,而多角型的紡車,烏黑的烙鐵,烏泥的飯甑子,甚至還有當街籬笆邊的碾子也在瓮聲瓮氣地牢騷著:咋兒還沒吃完?
它們在招呼我呢,它們在招呼我跟它們去玩去呢。於是我不情願地放下飯碗,抹了抹嘴,又抄起半塊玉米餅子,出溜下炕,一溜煙地跑了。母親在身後喊著:記著回家吃飯!
在母親的叮囑聲裡,我已經跑到捶布石那兒去了。這個時候,我只見到捶布石,紡車,烙鐵,飯甑子等都在對著我咧嘴笑呢,呵呵的,也似乎聽到遠處的大碾子瓮聲瓮氣地說到:一會兒也來找我玩兒呀。
喝!我神氣起來了,原來我又這麼多玩具,有這麼多朋友呢。我手裡捏著餅子,昂頭挺胸,像電影裡檢閱士兵的將軍一樣,開始檢閱它們了:排好隊!排好隊!烙鐵,我說你呢,就你最調皮,再搗亂我不跟你玩了。
捶布石,紡車,烙鐵,飯甑子,還有碾子,它們在呼喚我,它們在喊著我跟它們玩兒去呢,它們一下子把我叫回到了童年。我真的應該感謝它們,是它們讓我又找到了那個天真的時光,找到了那個只知道吃,光知道玩的年代。
捶布石就在我家的房檐下,它靜靜地臥在那裡,四四方方的,似乎一年四季都低眉順眼的。我常常坐在它那光溜溜的四方面上,看著一本不知道翻了多少回的小人書。兩個木頭棒槌掛在它的上方,光滑滑的,是我玩打仗時候的武器。為了這,不知道捱過奶奶多少次數落。奶奶好乾淨,衣服,被褥一年洗不知道多少次,而洗了之後呢,就要到捶布石上來捶平展,而我卻拿了一對棒槌與小伙伴打得正歡。 “小混蛋,趕緊給我拿回來!”奶奶叫了幾聲,看我沒反應,終於罵開了。
“不洗壞也得捶爛了!”我扔下那對棒槌,嘟囔著跑了。
烙鐵是烏黑的一塊三角鐵,回面焊了根長長的鐵杆儿。用的時候要先在火裡燒,燒一會兒之後取出來在破布上蹭一蹭,擦掉灰和鐵鏽,而後開始熨衣服了。用得最多是姐姐們,她們總是把衣服熨得平平的,熨出直直的線條來。熨一次要用好長時間,而我還想著用它去燙螞蟻玩兒呢。 “好了麼?”我催促著。 “去去去,早著呢!”姐姐頭也不抬地說。 “臭美,臭美,羞羞羞!”我用手指頭刮著臉,做著鬼臉跑開了。
烙鐵玩不上了,那我去找紡車玩。但紡車也沒有閒著,奶奶正一手搖車,一手牽線地嗡嗡嗡地紡線呢。旁邊的那隻花貓眼睛盯著奶奶的右手,跟著一上一下地點著頭。喵嗚,它高興了。 “你倒得意!”我沒好氣地拍了那貓一巴掌,貓便可憐地巴巴地躲在了一邊。 “奶奶,我來幫你搖車吧?”“你還是玩兒去吧,別給我這兒搗亂,快去!”奶奶搖著紡車,滿臉地皺紋笑成了一朵朵菊花。唉!紡車也玩不成了。
我跑到碾道裡,隔壁的大媽正帶著他的兒子碾玉米呢。大媽一邊推著碾槓,嘴一邊不停地嘮叨。大媽是有名的碎嘴子,只要一睜眼,那嘴似乎就停不下來,不聽地說呀說。說雞怎麼就不下蛋了呢?說豬越長越慢,說兒子光知道吃不知道幹活,說該死的老頭子昨天灑了半瓶子煤油,說老閨女都快一個月沒來家看看了,說……。 “媽,你別嘮叨了,煩死了!”推碾子的兒子終於不耐煩了,噘嘴抗議了。
碾道上有人,我也不想幫他們推碾子,我也不能跟碾子玩了。唉,它們怎麼都忙呢?你們不是一直在叫我找你們玩么?我一來,你們又這樣的忙,哼,不跟你們好了,說話不算數兒!
半夜醒來,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下去,連知了也不再叫了。夢裡的那些物事還在眼前朝著我微笑,招手,我知道它們又想我了吧。其實即使它們不想我,我也很想念它們了。每次回老家,都想見一見它們,可是,它們已經無踪無影,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。它們是跟著風跑了,還是跟著時光走了?


幸福感可以增長 追逐的腳步 讓夢如人生 欣賞也是一件美差 舉杯回首顧影自盼 被需要的人生會更加精彩 目標需要自我挑戰 感受淡淡的小花味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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